独树一帜紫沙壶(一)

紫沙陶壶是茶具中的一种,在明清以来的茶艺发展史上它占有特殊的地位。其质朴的特质与深刻的艺术思想完美结合,成为中国茶文化中很需要的一页。 我国茶具是从陶到瓷的发展过程,到明清之时,瓷器已发展到光辉的顶峰。紫沙壶本起于宋代,到明代忽然异军突起,数十年间即达到狂热的程度。而由明至今,紫沙壶身价一直未减,许多收藏家甚至倾其家财而搜集紫沙珍品。 明人对紫沙壶是评价极高的。周密《宜都壶记》说;“今吴中较茶者,必言宜兴瓷。”《阳羡名壶》说:“郡人,……最重供春小壶,一具用之数十年,值金一笏。”《桃溪客话》载:“阳羡名壶,自明季始盛,上者与金玉同价。”明代一把好紫沙壶,甚至可抵中人一家之产,常与黄金争价。至今,紫砂名壶甚至成为某些人一生追求、寻觅的目标。是什么原因使紫沙壶在我国茶文化发展史上得到这样的殊遇呢? 新技艺的发现固然是某种器具兴起的基本要素,但是否能够推广则主要看是否合乎社会需要。所谓社会需要,一是物质需要,二是精神需要。所以,紫沙壶的出现,主要还要从茶与人的变化中探讨基因。 我国古代中原及江南各地多流行绿茶,绿茶重在自然色泽,品味清淡,沙壶吸香,自然于绿条不宜。而到明代,发酵、半发酵茶出现了。这种茶要求浓泡、味重,而瓷器久泡茶味易馊。而且汁浓壶必不可很大,一壶揣于怀中,沙壶手感好,有自然、温厚、平定之感,并且储之较长茶汤亦无“熟烂气”。紫砂壶以宜兴、阳羡、潮州等地特种粗沙而制,无土气,不夺香,又无热汤气,泡茶不失厚味,色、香、味皆不易失,甚至注茶越宿,暑月不馊。一壶在手,既觉温暖,又不烫手。这些,正是半发酵茶和红茶类的要求。所以,若无此类散茶的出现,无论文人如何提倡,不适用之物也是行不通的。这是物质基础。 但是,紫沙壶之所以能于明代短期内迅速跃居诸种瓷器之上,甚至达到可加冠加冕的地步,这主要还是特殊的社会背景所决定的。 明代,尤其是晚明至清初,是社会矛盾极为复杂的时期。本来,明初的文人在茶艺中就追求自然,崇尚古朴,但主要是契合大自然而回归于山水之间。明末,社会矛盾继续加深,许多思想家都尽力想觅求解决社会矛盾的方法而不可得。社会问题难以解决,文人们开始从自己的思想上寻求自我完善或自我解脱。于是继宋代程朱理学之后,明代理学思想又进一步发展。特别是王阳明的“心学”,把释家禅宗思想和道家思想皆溶于儒学之中,形成一种新儒学。三教合一的新儒学继承了程朱理学强调个人内心修养的思想,一方面提倡儒学的中庸、尚礼、尚简,同时推崇释家的内敛、喜平、崇定;并且崇尚道家的自然、平朴和虚无。这些思想不仅在哲学界、思想界产生重大影响,也影响到文化界,继而进入茶学思想之中。这时,社会留给文人的自由天地更为狭小,想找一块暂时的沙漠绿洲也难得。于是,许多文人只好从一壶一饮中寻找寄托。所以在茶艺上,一方面仍崇尚自然、古朴,而同时又增加了唯美情绪,无论对茶茗、水品、茶器、茶案,皆求美韵,不容一丝一毫败笔。但这种美韵又不是娇艳华美,而要求童心逸美。所以在书画中,追求“逸品”,把“逸品”放在“神品”之上,对戏剧、文学追求“化工”,而不是“画工”,所以李贽赞《拜月亭》、《西厢记》是真正的“化工”之作,而《琵琶记》不过是“画工"之品,认为艺术应真正达到出神入化,而不能只像“画工”,画其皮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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